文星伊感覺像是下一秒就要死了一樣。
那是還在屋塔房的日子。
寒冷的夜,薄衫裡被冷汗浸濕的背並不感到寒冷。
連棉被都被踢到了床尾,背脊使力的弓著,膝蓋彎在胸前,整個人蜷縮成一團顫抖著。
不會死的,心臟不是正用快速的搏動提醒著自己嗎?
別怕了,別怕了,別怕了。
「好噁心。」
「這種人也想當偶像嗎?」
那些話在耳畔低語,怎麼都忘不掉。
明明曾經是無話不談的好友,練習生時期一起哭一起笑,卻在不幸被刷下後視自己為仇人,甚至四處散播自己的秘密,雖然已經離開那間公司好幾年了,那些難聽的話怎麼還是像天天在耳邊一樣清晰呢?
無名的恐懼像是四面牆不停的向自己擠壓。
喉頭的異物感讓文星伊用左手緊緊扣住自己的頸子,指甲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紅痕,右手則是緊拉著自己金色的長髮。
雙唇微開不斷用力吸著氣卻越感呼吸困難,每一口氣都逐漸變得短促,卻仍努力克制著不能發出過大的聲響,吵著身旁睡的正熟的金容仙。
感覺要瘋了、要死了。可是不會的。
理智的另一面知道這不過是一陣孤獨且漫長的心理作用罷了,只要撐過一夜或是疲累的入眠就什麼事都沒有了,沒事的沒事的,今晚也這樣睡去吧。
金容仙納悶,文星伊練習的狀態起起伏伏,不是舞步跟不上就是走神,直到那天半夜被奇怪的聲響吵醒。
另一床的人,縮成一團背對著自己,隱隱發出嗚喑與喘息,原本以為是做惡夢了,卻又會突然坐起身槌打著胸口或抱著頭發抖。
金容仙不敢出聲只是偷看著,直到過了一個多小時,床上的文星伊呼吸才逐漸歸回平緩,偷偷的起身查看只看到微微抓紅的脖子跟汗濕的髮絲,還有幾乎被擦去的淚痕。
一天、兩天、三天、五天......
金容仙每晚在床上撐著眼皮不睡,發現那個人每一天都是那樣痛苦的入睡,她拿起手機搜尋那些徵狀,在看到病名的瞬間,感受到心疼不亞於每晚聽著文星伊痛苦的呻吟。
「恐慌症」
恐慌發作沒有預警,突然的恐怖情緒會發生在任何時候,有些人是半夜睡夢中發作。恐慌症發作時,患者心跳加速,感覺到虛弱,昏厥或暈眩,手指刺痛麻木,呼吸困難,胸痛,很容易讓患者誤以為自己要心臟病發,或甚至覺得自己快瘋了、快死了,但到醫院卻往往無法檢查出任何異狀。
那時候的金容仙對文星伊的了解還不深,不懂她的恐懼和痛苦。
雖然還不到推心置腹的關係,但是看著那個平常總是開心笑著的人如此的痛苦,金容仙也感覺心被揪住般難受。
那晚,文星伊的恐慌症又在半夜發作。
金容仙聽著她痛苦的呻吟皺著眉,起身抓著被子走到文星伊的床邊。
文星伊聽到了動靜,硬是憋住難受的喘息,緊咬住下唇只剩肩頭微微的抖動著。
金容仙自然的爬上了床,用自己的被子蓋住兩人,不顧那人僵硬的反抗,應是將她轉過身子面對著自己,文星伊的眼神無助的望著金容仙,在漆黑的瞳孔裡更深層的是每晚如夢魘般的恐懼。
金容仙看著她的表情心裡一酸,差點也哭了,緊緊摟住懷裡的人,把文星伊的頭壓入胸口,輕撫著她的頭跟瘦小的背脊。
「別怕,我在。」 在耳邊輕輕的說著。
像是在大海中的救命繩,把載浮載沉的自己拉住給予一線生機。
可以依賴這個人嗎?可以不再承受這些痛苦嗎?可以就墜入這個懷抱嗎?
文星伊被溫暖的懷抱包圍,鼻息間充滿著金容仙溫暖的香氣,當金容仙開口的瞬間,她無力再去思考,只是深深的埋入這份溫暖中失聲哭泣。
後來,無聲的啜泣淚濕了金容仙睡衣前襟一大片,那晚兩人緊緊相擁睡的安穩。
那之後,即使變的忙碌退去了青澀,關係改變了,單人床變成了雙人床,每晚她們依舊是相擁而睡。
夜晚的恐懼不再出現成為夢魘,睡前輕柔的吻總是能引領她們進到同一個帶著陽光香氣的夢中。
「別怕,我愛妳。」